生娃還是踢球，這是一個問題嗎？

2017年，25歲的她在黃金年齡退役，生娃。

2019年2月，兒子出生剛8個月，還未斷奶。她向上海隊時任主教練水慶霞遞交了歸隊申請。

2022年2月，她在孟買捧起了亞洲杯冠軍獎杯。

她叫張馨，也被叫“媽媽國腳”，是上海農商銀行女足隊主力隊員，也是2022中國太平中國足協女超聯賽中為數不多的媽媽級球員。

一、退役生娃

2017年，天津全運會女足決賽，張馨首發出戰，上海隊5比1戰勝東道主，第三次問鼎全國冠軍。

比賽中，張馨表現出色，策劃一次進球，奉獻一次助攻。緊接著，國家隊的大名單上第一次有了她的名字。

然而，張馨做出了一個決定：“退役生娃。”時任主教練水慶霞惋惜不已，但只能選擇尊重。上海隊新增一名國腳，瞬間又失去一個國腳。

“不困難，就當請了一個長假。”當時的張馨，25歲，職業球員的黃金年齡，事業最好的上升期。她卻突然選擇育兒，這是一種極大的犧牲。對于吃青春飯的職業球員，尤其是職業生涯普遍更短的女足球員，這次長假是中點還是終點，誰都不敢打包票。

“當時心里完全沒底，沒想過能回來。但做這個決定對我來說很快，渴望事業與愛情同時雙豐收，很多時候是不現實的，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，做好當下的事情就夠了。”

人生的選擇題，對于這位南通姑娘來說沒有那么糾結，正如她10歲那年只身來到上海闖蕩一般，她從不猶豫也不后悔，這一次也不例外。

卸下戎裝，遠離綠茵，等待張馨的是全新的未知，關于孩子、關于家庭、更關于自己的未來。

2018年，兒子順利誕生，球員張馨變成了母親張馨。訓練、比賽、訪談變成了喂奶、換尿布、哄睡覺。日復一日，這讓過慣了集體生活，每天在球場揮汗如雨的新晉媽媽略感不適。

“那會很孤獨。”

于是，她開始翻看以往的集錦、照片。“真的懷念！”微信的對話框，上海隊群里的消息，又逐漸看到了張馨的頭像。

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幾個月。注意到侄女未曾消退的熱情，舅舅的一番建議讓張馨踏上了重生之旅。

“如果真的不踢，對你太可惜了。”

二、復出之旅

“很難，很難。”時隔2年多的時間，張馨再次回憶起那趟從零開始的旅程。

身體機能的恢復，擺在張馨面前的第一道，也是最難的一關。從退役前每周的訓練比賽，每次不下10公里的奔跑，到生育時的全面休養，再到如今的宣布復出。這就如同一輛滿油的汽車，擱置于車庫近2年之后再啟動，一切性能是否如故，車主和4S店都不能保證。

回歸的第一步，水慶霞給予了張馨最大的支持。“水導當時給予我很大的幫助，一對一訓練，從零開始。”

教練的鼓勵，家人的支持，讓張馨在心理上得到了莫大的寬慰。但罷工了17個月的身體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運動量，似乎還沒有做好準備。

每天的跑步都是一場與身體的搏斗，隔天乳酸的堆積反復在提醒著張馨——想繼續踢？沒那么容易！

終于，雙腿率先發出警告。

“在中后期拉伸體能時，有一次跑完步，我發現雙腳沒法著地，就是整個腳掌沒法貼著地面。”張馨第一次體會到產后復出的艱難，而這也是成為媽媽級球員的試煉場。

“看到了吧，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。”水慶霞說道。

聽罷，張馨笑了，休息了一會，自己踱步返回房間。

“從未想過放棄，從離隊的第一天就懷念不已，數次幻想自己還在場上。”骨子里對足球的鐘愛，激發了張馨久未燃起的斗志。“當時我就明白了，以前偷的懶，現在總歸要還回來的。”

“除此之外，當時整體給我的反饋是十分不錯的。可能我天生體格比較好，身體能扛過這些磨礪，后來就輕松許多。”不經徹骨寒，哪得撲鼻香。張馨最終戰勝了張馨，身體再次與家人隊友們一樣站在一側，成了她支撐回歸的擁躉。

三、未知幸福

“張媽，明天準備上場。”時任上海隊主教練水慶霞說道。這是2019年4月，距離張馨宣布復出僅僅過去了2個月。

4月7日，足協杯第三輪，上海女足對陣長春女足，張馨替補登場，送上助攻，幫助球隊逆轉取勝。

這是回歸的見面禮，更是張馨給予自己和兒子最好的嘉獎。

2年后，在韓國高陽，張馨首開紀錄，幫助中國女足客場領先，最終球隊在兩回合的比賽中淘汰對手，進軍東京。人生第一次踏上了奧運的賽場，此時她已經29歲。

半年后，張馨第一次登上亞洲杯的舞臺，半決賽對陣日本送出絕平助攻，決賽與隊友們傾盡全力，圓夢冠軍之巔。

亞洲杯奪冠后，中國女足獲得了近一個月的假期，那段時間除了每天不停的采訪與拍攝之外，張馨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陪伴家人。

“與兒子共處了十天左右，這是近兩年最長的一次，平常假期只有兩三天。”回到家里后，張馨發現兒子又長高了，語言表達能力更好了，“許多東西他都能自己說出來，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會告訴我。”

現在，兒子慢慢知道母親的職業，也能在電視機前認出張馨的樣子。更令她高興的是，每次帶孩子去樓下踢球時，發現他似乎遺傳了自己的天賦。跟其他小朋友相比，兒子的球性要更好。

“長大后或許可以進國家隊。”我調侃道。

“希望如此。”張馨點點頭，露出了笑顏。

下個月，作為雙子座的張馨將迎來自己30周歲的生日。對于這樣一個時間節點，我詢問她現在的自己是否是預料之中的。

“年輕的時候真的沒想過會成家，會成為一名母親。”她給予了否定的答案。

“作為母親，給我帶來的改變是責任感。我只有擁有更多的擔當，才能更好地對孩子和家庭負責。”

“作為媽媽級球員的話，對我則是一種動力，督促我每一天要更好，要讓自己更強大。”

“作為妻子，我覺得婚姻中的女性也能獨當一面。女孩子應該要有自己的事業，有自己的想法，學會自愛，只有學會愛自己，才會有更多人來愛你，至于最后的結果就交給上天，因為未來不可預測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下，去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，這才是最要緊的。”

2022的女超聯賽，是張馨的下一個目標。日益被重視的女子足球職業聯賽，每場都有直播的女超聯賽，她希望自己能表現得更好更勇敢，給兒子做一個好榜樣。